一八四八年片段

《米塞斯大傳》中的第八章「民族、國家與經濟」有下面一段文字:

1848 年以前,日耳曼人與自由主義思想曾有過一段短暫的蜜月期。在那之後,由於當時東部省份和奧匈帝國面臨的某些特殊情況,日耳曼人倒向了「國家主義」。在這些地區,日耳曼人屬於當地的少數民族。民主制度的引入會使政治權力從日耳曼人的中央政府轉到當地的主體民族手中,例如波蘭人、烏克蘭人、羅馬尼亞人、匈牙利人、斯洛伐克人等等。這樣一來,長期處於支配地位的日耳曼人就將失去政治參與的機會。因爲在民主制下,必然採用主體民族的語言1。只要自由主義黨派仍處於反對黨地位,德國的民族自決原則和多數原則之間的衝突就不會凸顯出來。然而 1848 年革命後,東部地區盛行的民主思想威脅到了新的自由主義政權,於是德國的自由派從此就反對民主了2

初讀到這段,首先注意到的是「民族」、「自由主義」和「民主」這些詞,之前讀過與這些詞背後相關的著作,對它們有淺薄的認知,但最後一句「東部地區盛行的民主思想威脅到了新的自由主義政權,於是德國的自由派從此就反對民主了」卻讓我有些困惑又感興趣。因爲日常在社交媒體看人們在談論「自由」總少不了要帶出「民主」,又或者講着「民主」時總要提及「自由」,但往往它們都沒有被定義,「民主」與「自由」背後的張力沒有被看到。然而在 1848 年前後,「自由」和「民主」背後的兩批人卻不協同地出現在記載裡,在查找 1848 年前後的歷史資料後,自己簡略地總結成以下:

十八世紀的啓蒙運動以及後來的「雙元革命」讓自由主義思潮廣泛傳播,如此同時,隨著拿破崙征服歐洲,人們的民族意識被喚起,民族主義不斷蔓延。1848 年革命(又稱:民族之春)在全歐多地同時爆發,它正是自由派民族主義者等對於君主統治的反抗的行動。但是 1848 年革命最後以失敗告終,其中一點原因是,不同團體之間未能達成一致的目標,因為在這場革命裡頭,不只有自由派和民族主義者,還有更爲激進的民主派和社會主義者。自由派革命的目的是獲得經濟和公民自由權利,以及實現憲政對教會和國家的權力的限制;至於民族主義者則要求民族獨立;民主派則要求獲得男性投票權,民主派的目的與自由派不同的是,自由派的大體成員是新興的中產階級,他們有一定的政治權利,而民主派的成員比自由派成員階級更低,爭取的投票權正是自由派所已經擁有的;而社會主義者則要求工人應該要回屬於自己的生產資料。到這裡,已經看到自由派與民主派之間的張力,也粗淺地能夠解釋爲何德國的自由派會反對民主。

更新 2020 年 12 月23 日

讀《從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 至今》:

1848 年由於多種原因而成爲西方國家記憶中不平凡的一年。

自由黨人和社會黨人之間,資產階級和工人之間開始互相敵視, 一方滿足於純粹的政治變革,另一方則要求爲工人階級進行經濟改革。

在國外,法國這半年所發生的事件喚起了許多團體的熱情, 這些團體 30 多年來一直在策劃推翻梅特涅的鎮壓制度。 中歐許多地區爆發了起義,匈牙利揭竿而起發對奧地利; 意大利的馬志尼及其追隨者建立起羅馬共和國;愛爾蘭人舉起反叛的義旗; 比利時人擊退了邊境一帶的法國叛亂分子;波蘭流亡者大批離開巴黎, 返回國內策動起義。一時間,整個歐洲大陸戰火連綿, 在這些局部戰爭中,對開明憲法的要求和建立國家的願望混淆了起來。


參考資料:

  1. Revolutions of 1848
  2. German revolutions of 1848--1849
  3. Western Civilization: A Brief History - Jackson J. Spielvogel
1

「米塞斯承認諸如自由主義、社會主義這樣的偉大思想是不依賴於語言的。但他指出(Nation, State, and Economy, pp.38, 41, 87),這些一般觀念的具體應用受到語言和基於語言的文化額限制。」

2

「意味深長的是,立憲議會(konstituierender Reichstag)率先討論同時也是討論最爲激烈的問題,就是 1848 年 7 月 22 日開幕大會的會議語言選擇。參見 Isabel Röskau-Rydel, "Galizien, Bukow-ina, Moldau," in idem, Deutsche Geschichte im Ostem Europas: Galizien, Bukow-ina, Moldau (Berlin: Siedler, 1999), p.96」

夏日囈語錄

週日自己心血來潮,特意到了專業體育用品專賣店買了一整套跑步裝備。一個禮拜快過去了,累計跑了三次,每次都半死不活地未能完成五公里,更別提什麼倍速了。今晚剛開始節奏掌控得很好,但最終在 4.90 公里就戛然而止。真的堅持不來最後一公里。在湖邊完成拉筋後氣喘吁吁地回家。腦浮現出過去的片段,碎碎唸道。

說來也奇妙,人的時間本是連續地進行着,而記憶卻總是離散地被拾起。

不知道爲何,剛進入小學的我被歸入到「好學生」裏頭,而「好學生」在老師的標準下是聽話,成績優秀,字要寫得漂亮,體育要好。一個好學生就要代表班集體去參賽,一年級的我首次聽說「校運動會」。好學生是有「特權的」,這是我被社會化時深刻的一課,別人被留在課室早讀,我和別的「好學生」能有機會到操作跑步。依稀記得當時包括我是四男四女,我們跑得快嗎?可能吧,但我肯定班裏一定有比我快的同學,爲什麼選上我,是因爲我是好學生?也許我比候選的同學聽話。不管怎樣,我們四男四女就有特權地一個月不用早讀。

我喜歡跑步嗎?說實話,那時對「體育」還沒有什麼概念,每天早上都在沙石跑道上來來回回,說不上喜歡,談不上有成就,也許我只享受著能成爲有特權的一員。

校運動會當天,我清楚記得我接力賽的一員——畢竟我沒有實力參加個人賽,畢竟老師還是想讓班集體得枚獎牌。但我當時只是覺得自己確實不夠快。接力賽完成後,進行個人賽,那個有能力參賽的同學好快,大家都爲他打氣。我自己當時確實有想過,若我能在跑道上,也會有大家給我的吶喊助威吧?

轉眼間,我升到了初中。鎮上有兩家中學,我來的那家屬於舊校(後來學校拆遷建立商場,我那屆就成了該校最後一屆初中畢業生。另外我們年級的學生都在板房度過整個初二學年,板房啊!那時汶川地震的災民才住的地方啊!),一個年級只有四個班,除了我的班外,其餘班上都有體育很優秀的人。老師似乎不再將體育成績好與功課成績好建立了關聯,那些體育好的同學,成績都一般般,甚至很差。我仍是被歸到「好學生」,這次歸類標準可能是「我不搞事」,因爲成績好這塊我肯定排不上。初中階段,整個人充斥着雄性荷爾蒙,運動成了最好的發泄方式。如上談到,我班沒有體育很優秀的人,更誇張地說,大家都很孱弱。因爲小學五六年級那兩年,對網遊失去興趣轉向看別人打籃球和被籃球打以及打籃球。身體素質似乎比同班的絕大部分同學都好,我有望代表班集體「出征」。

校運動會要報名了!咦?沒有人要主動報名嗎?真的沒人報名?那我參加一百米了。

同桌,也是我死黨跟我說,「誰誰誰跑得好快的喔!」我,「到時我領教下」(切,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到了校運動會了,因爲學校太舊太小,且沒有塑膠跑道。全校的人紛紛到了小學(那是市一級規格的小學)集中。聽完臺上的人嘮叨後,我來到了報道點。我特意在家裏找出一雙跑鞋,雖然不合腳,但它是跑鞋,跑步就應該穿跑鞋,穿上它,我覺得我能跑得很快。下一輪就到我了,咦?我還沒有熱身啊!趕緊拉拉筋!到我了!我蓄勢待發,槍響了,(RUN FORREST, RUUNNNNNN!)啊,鞋底打滑了,大腿拉了下,疼!我要跑!疼啊!我第一個沖過終點。我發覺大腿不適,但忍著。

和死黨在校園走着走着,忽然廣播說我進入決賽!

決賽了,我旁邊是都是「差生」,我不知道爲什麼這樣去標籤他們,「差生」體育都比較好,這刻板印象在我進入初中就開始有了。我要跑贏他們。老師舉起發令槍,我做好準備姿勢,槍響了!我沖了出去,鞋又一次滑了,我感到左邊大腿肌肉被撕開,那是一種灼熱的疼痛,我沒有完全地倒下,我還可以平衡身體,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剛才打滑了,大家的目光早已轉到我前面的那些人,我要跑,我必須要跑,不然太丟臉了,這不是什麼奧林匹克精神,單純地,如果我不跑,且如果我一瘸一拐地跑,那太丟臉了!我現在無法想像,我當時還能做出完全沒事地跑着,我最後一名到了終點。沒人會記住最後一名,而且當時沒有人會覺得「好學生」體育好。

我離開生活十幾年的小鎮,到了別的地方讀高中。在一個新環境下,沒有舊環境給我的束縛,我可以重新選擇,我有機會做「差生」。發現「差生」不好當,當一名純粹的「差生」更不好當。成績大起大落了度過了高一學年轉向了文科班。

知道自己當不好「差生」,也不願意成爲「好學生」的我萬萬未想到能在學業和體育都有些成績。學業和體育成績好的標籤是有可能的!在文科班度過半學期後,男生們都知根知底,我在他們當中無論學業成績和籃球實力都很突出,文科班男生少,競爭也少,我當初不聽級長的勸告不走體育生的道路轉而文科班真是選對了!

快到了校運動會了,聽說男子 4×100 米接力是當天的壓軸比賽,我只報名了這項,且是最後一棒。

我這次做好了充足的熱身,跟別人借來了一雙釘鞋(我們是一起聊 Fate/stay night 熟絡的),我第一次穿釘鞋,感覺它能給我速度,我覺得我能跑得很快。我來到接力點,我旁邊是年級跑得最快的人,他認識我,向我打招呼,我禮貌性回他。

接力賽開始了!

全操場的學生的歡呼聲沸騰了,一百米,兩百米,三百米,我班的組員都咬得第一名很緊,快到我了!我有訓練過,我熟知如何接棒,我做了充足的熱身,我有穿釘鞋。第三棒準備交接給我了,我在合理接力區小跑著,棒遞到我手裏,同時最快的人也接到了,他飛了出去,是真的飛了出去,他的棒摔下了!我餘光看到了,他的摔倒了,我機會來了!我雙腿不斷地跑,如開足馬力的引擎一般,我眼前很空曠,沒有選手在我前面,我能感受到自己跑得飛快,是真的快,我聽到了,全操場的觀衆都在爲我吶喊助威,這時只有我在最前頭!

高中時候,班主任常常給我們講述大學的生活,那時我對大學的想像幾乎都基於老師片面的有目的的話語。等我升上了大學,以往的想像變得幻滅,我不喜歡校方(怎麼能喜歡一個肆意地盜用我攝影作品的校方),我不喜歡室友,我不喜歡學生會,我不喜歡運動會。

那是我最後一次報名參加運動會了,全班男生只有我報名參加運動會,有一項男子三千米,我感覺我可以獲獎牌。從我過去十幾年來,唯有打籃球我真的很刻苦去練習。而爲了三千米比賽,我開始每晚都去訓練,我耐力每天都有提升,三千米用時越來越短,我幾乎能夠跑進了十三分鐘了,離運動會還有一個禮拜,我能再提升上去。之後的一天,負責聯絡選手的人給我打來電話,因爲報名三千米的人數較少,因此取消了這項比賽,再問我是否選擇別的項目參加。我說,「不必了,我不參加了。」

去年到醫院給腰椎拍了 MRI ,得知結果後,我似乎不能打籃球了。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運動很大機會不能再繼續了。過去一年至今,我都沒有怎麼運動,偶爾到樓下投藍,第二天身體總有痛感。週末忽然很想跑步,到了專賣店買了一整套跑步裝備,當晚,到了附近的湖畔氣喘吁吁地完成了三公里。還能跑步真好(各種意義上地)。

互聯網素養

參照「媒介素養」在中文維基百科上的定義

在各種環境中以適合自己的目的和需求的方式取用、分析、評估及製造媒體資訊的能力。

我這裡將「互聯網素養」給定義爲,在各種環境中以適合自己的目的和需求的方式取用、分析、評估及駭客互聯網的能力。

互聯網深入到人們的生活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它背後的資本注入之多,科技「進步」之快。然而,這裡我仍是強調我多次提出的觀點--「社會快速變化,人們觀念往往跟不上迭代速度。」人們每天都面對着手中的玻璃屏幕,但有多少人反思過它帶給自己的影響?線下的生活和工作主動或者被動地在線上鏈接起來,但有多少人規劃過工作、生活、線下與線上的界限應該怎樣劃分?

過去,我提到這一想法:「我們每天使用(不侷限在)電子設備卻沒有反思過它帶給我們什麼和改變我們什麼,那麼我們其實沒有真正會使用它,我們只是客體而已。但是人應該且永遠成爲主體。」這從「客體」轉到「主體」的過程就需要互聯網素養。可是爲何需要進行這「主客體」的轉換?

去年(二零一玖)七月,Ariane Ollier-Malaterre,Jerry A. Jacobs 和 Nancy P. Rothbard 發表在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論文,提出如今人們在使用互聯網的三個挑戰:

  1. 人們如何重新劃分清楚邊界。人們使用智能手機或 SNS 軟件,能否根據自己的意願和時間在工作上或生活裡與 Ta 人聯繫,且面對不想和對方建立連接時能否阻擋互聯網的穿透性。
  2. 人們如何在網絡上展現自我。人們如果利用互聯網的傳播性,在平臺(LinkedIn,Facebook,微信等)上恰當地進行自我的印象管理。
  3. 人們如何在網絡上保護隱私。科技模糊了人們公私領域的邊界,什麼信息能夠被公開需要人們三思後行;面對 Surveillance capitalism,人們是否懂得運用加密、身份管理等予以抗衡。

實踐起來很難,這點我認同,因爲 Ollier-Malaterre 在文章還提到一個概念--數字文化資本。數字文化資本是延伸了法國社會學家 Pierre Bourdieu 提出的「資本理論(Capital Theory)」中「文化資本(Culture Capital)」。 文化資本是指不同社會地位之家庭所擁有的文化資產,它們包括教育水平,家教修養等,文化資本能夠通過代際進行累積並傳承下去, 文化資本也可以與社會資本和經濟資本進行交換,此外,文化資本還是社會流動性中的關鍵要素。文化資本可以被細分爲三個方面:

  1. 內含文化資本(Incorporated Cultural Capital):傳承在家庭代際中,它無法給予給外人,它是一種修養、品味。
  2. 具體文化資本(Objectified Cultural Capital)包括個人買過的書和藝術品等。
  3. 制度文化資本(Institutionalized Cultural Capital)指得到的證書、文憑等

數字文化資本——依 Ollier-Malaterre 等人的看法——更偏向於內含文化資本。

數字文化資本究竟爲何被提出來?那是因爲應對上述三個挑戰,人們需要制定一套適合自身的「`技術管理」(Technology Management)。然而,制定出個人的技術管理策略之前,首先是意識到自己制定技術管理的必要性; 落實行動將策略實踐起來;甚至知道要不斷地學習更新迭代那套策略。通過對互聯網等的思考並做出行動,它就是在積累自身的數字文化資本。數字文化資本的不斷積累,也是自身互聯網素養的不斷提升。此外,資本能夠傳承下去。

儘管實踐起來很難,但值得去行動!

如今還有空間給自己、給大環境作出改變,給後代予以文化資本不做出行動,到了急切地要培養互聯網素養的時候就只能望洋興嘆。

但可惜地,我們都是被知識詛咒着。


延伸閱讀:

二零一玖年總結:告別微信

自二零一四年始,每到年末總會有寫年終總結的念頭,然而五年中真的寫出來卻一篇也沒有,不是根本想不到有啥好總結的,就是太流水帳了沒有沉澱。到了今年年末,寫總結的想法再次萌發。二零一玖於我確實發生不少事,那些都豐富了我人生經驗,不過將它們以文字呈現,似乎也都是那時的情感,我還是決定給時間讓它們或沉澱或消散。 除去情感,有一件事確實讓我發生改變,或許說,是我的做出了改變才讓那件事發生——我不用微信了。

這裡許我先陳述「我不用微信了」背後意思(或者說是使用策略)。不使用微信,其實是以微信爲首(下文以微信爲例進行撰寫),及其其它的國產手機軟件我都不(或者幾乎不)使用。我將國產 apps,統一安裝在一臺性能糟糕,使用體驗不好的「古老的」iPhone 5s 上,至於我常用的 apps(如,Twitter,Telegram,Signal,Spotify,Reddit 等)安裝到 Google Pixel 上。讀到這裡想必妳會問,平時如何消費給錢或者別人如何聯繫我?我如今線下消費一般刷信用卡和給現金,至於保持聯繫,我告訴好朋友我不用微信遷移到 Telegram 和 Signal(我家人用 Signal), TA 們不遷移的我也留了手機號碼給 TA 們。其實在我真正實踐起來,根本就沒有我預期有人頻繁聯繫我,因此我的過渡期沒有太多不適感,至於妳可能會問「朋友圈」,在我不使用微信前就關了。

下面我將給這個轉變理由,但之前再讓我分享一則小事,因爲我覺得當時我很酷,它發生在我和同事們吃飯的時候:

同事 A:妳下班去圖書館都看些什麼書啊?

我:社會學相關的偏多,政治或歷史也會看,偶爾翻翻哲學。

同事 B:妳哪來這麼多時間看書啊?

我:(隨口而出)我不用微信。

同事們:......

真的酷到不行啊!

我絕對不是第一個拒絕使用微信的人,在我瞭解的人當中,李如一是第一個實踐起來, 他給出的理由我都認同,但我和 TA 人解釋時,並非照搬他的話語,我有自己一套話術——那是從社會科學的角度去觀察(中國大陸)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種種現象,如人們紛紛使用微信、支付寶等一系列軟件,生物識別技術忽然就被運用起來等。這裡需要引入社會科學的一組概念——「實然」和「應然」, 也有人稱之爲「實證性」(Positive)和「規範性」(Normative)。「實然」關心「是什麼」的方面,即某一社會現象是什麼,它爲何會出現(發展成如今這樣);「應然」關心「應該是什麼」的方面,它涉及道德規範和價值判斷,即這一社會現象是好的或者壞的(帶來什麼好處或者壞處)。知道這對概念後,那麼:

  1. 微信爲什麼在中國大陸成功了?
  2. 大陸網民(幾乎)都離不開

微信是必然的嗎?

問題一的答案早在互聯網上有很多分析,簡單總結下來: 有 GFW 的存在——談論中國大陸互聯網相關的話題, 它是避不開的——LINE,WhatsApp,Telegram 等 IM 軟件無法順利地進入中國大陸,讓微信剛起步時少不些競爭對手,雖不能說微信於那些 IM 軟件競爭就一定會輸, 但也許市場的份額不會一家獨佔(嗯?誰知道了?)。微信的初期發展離不開騰訊在 QQ 年代積累的用戶存量, 通過 QQ 帳號就能 登錄(遷移)到微信1,也打開了快速增長的閥門;在過去,人們線上聊天還止於文字上, 微信模範了 Talkbox 的語言聊天讓自身找到了一種差異化,用戶數量也進一步增長2;但我個人認爲微信支付功能是微信從純社交軟件發展到如今龐雜臃腫的軟件關鍵一步, 它將人們的購物,出行等整合到一個軟件里,如微信的 slogan 說:「微信,是一個生活方式」,人們使用微信支付這功能獲得極大便利,用戶粘度上升,微信也整合越多功能,二零一七年推出「小程序」已毫不掩飾地表明 all in one 定位。3 微信成了人們的一種生活方式。

但是,這種生活方式難道不被質疑嗎?

之前的文章我提過這個觀點, 社會快速變化,人們觀念往往跟不上迭代速度,這中間的「落差」正是需要人們對其進行反思,可是並非每個人都意識到這點。站在 STS 的角度觀察,微信滲透着人們的生活且建構着人們的行爲——從日常社交到工作辦公;從寫心情的朋友圈到曬成績的名利場,封閉的公衆號且無法自由連接到萬維網,形成反智庸俗的信息信息溫牀,也導致谷歌中文搜索無法抓取到高質量的公衆號文章。中國大陸的互聯網本就被閹割了,微信再進一步將局域網割裂。我討厭這種生活方式。有多少用戶剛開始對上述種種也感到不適,如今卻習以爲常,應該不在少數,但同時也應該清楚人永遠是主體,人以外都是客體,人應該是有選擇,我也很清楚身邊朋友並非都能像我能擺脫微信,畢竟 TA 們的工作就需要在微信上進行,但我仍是那句,人應該是有選擇的。

正因現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不用微信,如此,我的行爲就被賦予意義——那是某種層面上的反抗。當朋友、同事露出驚訝表情問我爲什麼不用微信時,我就有機會將我的一套話語體系告訴和解釋給 TA 們知道, 我沒有期待 TA 們馬上認同我且遷移到別的 IM 軟件,但至少 TA 們會意識到全民都使用(離不開微信)不是必然的。

上大學那時,讀過一句話至今我仍記着,相信在二零二零年我也不會忘記:

It takes nothing to join the crowd. It takes everything to stand alone.——Hans F. Hansen


更新 2020 年 1 月 12 日

無業遊民上回覆阿斌:

一開始是出於信息安全方面考慮,將國產手機軟件只裝在 iPhone,非國產以及國內獨立開發者的裝在 Pixel。 因為我的 iPhone 還是古老的 5s,所以現在使用體驗很不好,基本不用它。在進行劃分手機裝軟件後,在微信上和好友說自己換到 Signal 和 Telegram 了,當然幾乎都沒有和我一起換,我留下 手機號讓 TA 們遇到急事能找到我,起初自己還是很每天一查微信,發現信息也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多,沒多久我就擺脫了以往對微信的依賴。因為國產軟件都在一台使用體驗不好的手機上,移動支付也隨之很少去使用,回顧現金支付了。另外,因為 Pixel 上的軟件大都是外國的,雖然自己能讀英文文獻,但沒有能將英文當消遣去閱讀,因此打開 Pixel 的次數也沒有以往多。總的來說,這個轉變讓我自己完全沉浸到移動互聯網時代騰出了空間和時間回到前移動互聯網,按 Thomas Nagel 的說法,人之所以爲人其中一點是,人有能力對自己進行抽離且反思自己的以往生活。這也引發我上面信息提到的「對科技有一個反思」,也是自己對「理所當然如此」的生活模式的一個警惕。

更新 2020 年 4 月 12 日

在 Twitter 上看到 Jesse Chan 的這條推文 (本人進行簡繁體轉換):

如果你不表達你的立場和觀點,中文互聯網世界就只會充斥著民族主義和法西斯主義者的謾罵,牆外也不例外。如果你不主動以各種方式把優質的獨立內容分享、推薦給身邊的人,大部分人的眼球就會先被字節跳動的流量攻勢和內容算法吸走。雖然保持沉默是每個人的權利,但我覺得各位應有意識到因果的覺悟。

以下是我對推文的反饋

這話語就很「後現代主義式」了。 李歐塔對「現代」的不滿和批評在於「現代」自身有一套宏大敘事/大故事(Grand/Meta Narrative)。既然有 grand narrative 那麼相應地就會有個人敘事/小故事(small/local narrative),後者就是每個人自己的歷史,直覺上,個人的故事、歷史本應相互獨立,可是在大故事的底下會認爲,所以獨立的故事背後其實都是有關聯,即個人的敘事其實都是屬於宏大敘事的一部分。

宏大敘事之所以被李歐塔及其同時期的一批哲學家批判,是因爲,宏大敘事不單單只是描述性(Descriptive)的話語,它往往會被上升爲規範性(Normative)層面,那就會從 Be 變爲 Ought to be,如果宏大敘事所描述是一種美好的未來,人們是會被要求按照那敘事的要求去生活,換句話說,宏大敘事的規範性作用會決定了什麼事情有價值什麼沒有。

宏大敘事是否真的有一套適用全人類的規範本身就被質疑,而且往往講述宏大故事的人或群體更多時候只是將自己個人甚至小部分群體的價值放大到成爲全人類的價值。按照上述提到,其實是有很多個人敘事,但爲何往往就只得一個敘事「貫穿」歷史,敘事人是誰,敘事人背後的地位、身份、學識等都會被認爲更正確,而這些是可以作爲「符號暴力」來加諸在人身上使得人們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實踐宏大敘事的規範。

但是——又引用傅柯的話了——權力不只是當權者所有,其實每個人個人都有自己的權力,自己的一套話語,一套生活方式都會影響到別人。個人敘事本身就是代表一種看世界的方式,而自己實踐的這套生活方式,述說的話語其實也是在嘗試將自己敘事加諸在別人身上。

我去年開始這樣實踐。如不使用微信,儘可能地現金或刷信用卡支付等,因爲我這另類般的做法首先就讓觀者至少意識到有人和 TA 的生活方式不同,如果對方好奇前來問我,我就有機會講述我的故事。

當談隱私時,會談些什麼?

隱私是個大話題,對隱私做下歸類就會有多種類別。不過下面將談及隱私範圍大體上屬於個人信息隱私。這是由於當下環境,人們離不開互聯網,它早已深深「嵌入」到全人類的生活裡頭。一份調查統計指出全球網名數量在世界人口的 57%,與 2014 年的人數相比增長了 76.58%,而在 中國,去年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報告指出網民規模已達到 8.02 億,距 2014 年增速達 23.57%。那麼以上列舉的數字與個人隱私隱私有何關聯?

每當社會快速變化(無論是發展還是退步)必然帶來種種問題,這些問題有不同維度,如法律層面,經濟層面,社會道德層面,個人層面等。這一點相信都會被都會認同。如今移動互聯網時代仍然處於一個快速變化趨勢,在發展的背後有不少的問題,有的已經看到,有的還沒有浮現。關於個人隱私問題屬於前者但始終沒有被大衆所重視。網絡上和我身邊的親友普遍有一種聲音——「我有不是有錢人或明星,隱私什麼的跟我沒太大關係」。 這句話的背後暗含一個假設,即「隱私不是每個人都有的」,然而依照牛津法律辭典(Oxford Dictionary Of Law)的定義,隱私是「不受 TA 人打擾並且保護某些事項遠離公衆的視野的權利。」隱私是一項個人權利,它並非某些人所特有,明白這點是重視個人隱私的一個起點。

既然隱私權是一項個人權利,那麼它確立之前必定有一個過程。縱貫歷史看,「隱私權」概念誕生至今才一百多年。Greg Ferenstein 在他文章 「The Birth And Death Of Privacy: 3,000 Years of History Told Through 46 Images」中給予一個觀察得出「科技塑造了人類對隱私的看法」的結論。在採集狩獵時代,人們都是赤裸身體,過着集體生活;到了希臘時代再到稍後羅馬共和國和帝國,人們開始會在建築內部建立牆和窗口,但仍談不上有隱私觀念;直到中世紀晚期和文藝復興開始,私人空間受到重視;到古騰堡印刷術的發明,公共閱讀開始轉向個人閱讀,個人主義逐漸興起;加之工業革命的興起,城市化進程加速了人與人之前「機械團結」(Mechanical Solidarity)的瓦解。再經過多年的發展,到 1890 年,由 Louis BrandeisSamuel D. Warren 共同撰寫論文「The Right to Privacy」 發表在《哈佛法學評論》被認爲是開啓了公衆對隱私權的討論。在經過近百年的努力,個人隱私保護逐漸成爲一種社會規範。

只不過,人們的隱私在生活中並非完全受到保護。宏觀地看,極權國家機器、老大哥等監視人們方方面面,即使在民主管家,個人隱私公共安全始終存在張力(如,斯諾登事件);到了微觀層面,互聯網剛誕生開始,人們在網絡發送信息是明文傳送,中間很大機會被截取竊聽等等。所幸地是,一系列網絡傳輸安全協議的規範制定,猶如 Phil Zimmermann 發明了 PGP 加密算法,到後來 VPN 和網絡代理的普及,再之後就是 DNS over HTTPS(DOH 會產生新的隱私安全隱患)等普及,在軟件層面上加強了人們在網絡世界的隱私安全。

在過去的二十年,「在互聯網上,沒人知道妳是一隻狗。」可是在近十年,隨着移動互聯網這波浪潮的涌現,一切都改變了。

移動互聯網興起催生新一輪隱私問題,而且這些問題個人觀察到是存在嚴重的觀念上的滯後。這也許跟在前互聯網時代,人們還沒有形成個人隱私在網絡世界的安全意識。另外,移動互聯網普及速度之快,大大降低了人們使用互聯網的門檻;變化之快,太多新鮮事物抓用戶的眼球而缺失深層考慮隱私安全問題。最重要的一點,移動互聯網提供給人們過去無法比擬的便捷生活,加上商業資本以及政府的宣傳助力下,人們難以掙脫互聯網生活。馬克思·韋伯在工業革命說出「人們生活在理性的牢籠裡」,而如今人們生活中算法支配的世界中。算法爲我們提供便捷,但不妨用經濟學的角度去思考,「便捷」對應着經濟學中的「效率」,與「效率」相比較的是「成本」。人們在使用那些給自身帶來效率的產品背後的成本有哪些,機會成本的價值有多大?筆者個人判斷用絕大多數戶從互聯網公司提供的服務獲得便利的機會成本(個人判斷)是個人隱私數據。同時在利潤驅動下,用戶數據隱私會成爲成爲商業資本爭相獲取的資源。這個商業模式簡略且推到極端,但能一定程度反映事實。除非商業模式改變,不然用戶隱私或者用戶數據安全不會放在首位考慮。

大環境如此,個人又可以怎麼辦?其實上文列舉的數據瞭解到,網民的人數很龐大的,要每個人作出改變去影響甚至改變大環境,況且「錯位」是存有空隙的。近幾年,如歐盟出臺了 GDPR,Facebook 在 2016 總統大選醜聞等都是重新喚起人們對於個人隱私安全的重視。然而宏觀層面雖說能夠「建構」社會規範,不過主體仍是人們的能動性,人們需要有反思性去對週遭的生活重新審視。在遇到以「便利」爲噱頭的產品,不妨思考值不值得付出成本。此外,即使公司宣稱「注重用戶隱私保護」,自身也不要完全信任,記住那也是宣傳的噱頭。個人隱私保護首先考慮的不會是第三方,而是自己。

自己如何保護自己的隱私?首先不可迴避的現實是,我們如今離不開移動互聯網回到過去,嚐便利的生活帶來的甜頭,就很難回到過去。沒問題,可以繼續依照如今的規則生活下去,但也要做出改變。

  • 最直接地是對使用的產品、軟件進行分級,這是一個優先級排序的問題,同時也是基於「效率」與「成本」的權衡。相信我,一旦妳排出了優先級,妳的行爲方式將會發生變化,這是保護隱私的第一步。
  • 對瞭解信息安全的資訊,我也明白當今絕大多數人們都在自己的 echo chamber 生活着且沒有意識到如此,不過如今(看到這篇文章時)我告訴要做出行動了。

以上兩點是要改變認知從而去改變自己的行爲。

若要說到具體細節,如工具使用,那將取決於妳從上面兩點獲取了多少信息。此外,網絡上已經有不少科普網絡隱私安全出的科普文章了:

  1. 《如何保护隐私》
  2. 《當惡意者掌握技術:信息戰的未來究竟有多可怕?》
  3. 《生於社交網絡時代的他們拿隱私怎麼辦?》
  4. The Problem with Mobile Phones
  5. Privacy Tools
  6. Surveillance Self-Defense
對《空之境界》小說中氣氛描寫的一些隨想

在《空之境界》小說的《俯瞰風景》讀到這樣的一節描寫:

一個八月將盡的夜晚,我一如往常地出門散步。

戶外的空氣就夏末來說有些清寒,末班電車早已開走,街上鴉雀無聲。

就像一座寂靜、寒冷、荒廢殆盡的陌生死城。沒有行人也沒有暖意的光景宛若照片般散發出人工氣息,令人聯想到不治之症。

------疾病,疾患,病態。

只有一個分神,所有的一切,包含沒有燈光的住家和有燈光的超市,彷彿都會在一陣猛咳之後崩塌。

在這片景色中,月色蒼白地刻畫出黑夜。

在一切全遭到麻醉的世界裡,彷彿唯有月亮是活生生的,刺得我的眼睛好痛。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病態。

走出家門時,我在淺藍色的和服上披了件紅色的皮夾克。和服的衣袖塞在外套裡,烘暖身體。

就算如此,我還是不覺得熱------不。

對我來說,原本也就沒有寒冷可言。 初次讀到這節描寫,第一反應是不是主流文學對於場景或氣氛烘托的描寫手法,不過,《空之境界》也從來沒有去到主流文學,始終已輕小說類型出現在書店的貨架上,那麼「非主流」描寫的定性似乎是合理的。

當我放慢閱讀速度,咬文嚼字去體會文字帶來的感受。這種帶有迷幻、陰沉甚至表明上沒有「邏輯」的描述,沒有任何不適感------這種不適感是指與現實的落差------而且會有幾分陌生的親切和想象美,也許自己最開始有閱讀習慣就是讀一些很「非主流但很流行」的青春文學,當年我讀那些作品也充斥着大量的脫離現實描寫。

但疑惑也同時來了。《空之境界》的電影是伴隨我長達十年之久的作品,裡頭的人物、場景、細節、意象等我都十分清楚。此次看小說,自己是潛意識是帶着很多預設的。因此,它們是否導致我上面所說的「親切」的主要原因?如果沒有了這些潛在預設,就比如,我之前完全沒聽過《空之境界》就拿起書本翻,讀到同樣的描寫,會說:「這都寫些什麼亂七八糟!」反之亦然。

中國互聯網維護日前後記

兒童節當天早上,個人的 VPS 如常順利連接。快到中午時分,電腦狀態欄的 Dropbox 圖標出現異常,開始以爲是正常的丟包所導致連接失敗,重啓網絡後仍不能恢復正常,於是停止 Shadowsocks 轉用 V2Ray,重新連接,一切正常。午睡醒來後,事情變得很不正常了。V2Ray 無法建立正常連接,打算 SSH 到服務器查看並重啓,發現無法建立連接。見到這情況後,我明白了,IP 又一次被 TCP 阻斷了。

搶險一個多小時後,總算重新聯網了。

到 Telegram 一看,數個羣組的在線人數明顯比平時要少,但信息數量依舊很多。有趣的是,各個羣組都是由不同的話題而建起的,可能中間用戶有交集,但在每個羣組討論的話題都是圍繞無法正常訪問互聯網而展開——「我的 SS 倒了」,「全倒了」,「V2Ray + ws + tls 最堅挺」,「套個 CDN 吧」等等。《一天世界》博客的 Telegram Channel 也發起了投票來進行簡單調查。這期間觀察到至少四點:

  1. 能投票的說明 TA 們仍能訪問互聯網,這裡頭顯然有倖存者偏差,當然啦,投票的題目是「二零一九年五月底六月初,妳覺得 VPN、Shadowsocks 或類似工具在中國變得更難用了嗎?」
  2. 在 Telegram 的相關技術交流羣裡,面對突然的國家力量來襲,網友們除了抱怨,剩下可能只有不斷換 IP。問題在與這些是「術」層面,我並非要站在 XX 最高點要求使用者都要去到「道」層面。問題延伸開去,可以去到更根本,如果關注「道」的人少了,日後會有迭代出新技術嗎?(沒有了一鍵安裝腳本,自己是否可以一步步搭建起來?)
  3. 與長輩們相信微信公衆號文章「吃 XXX 會致癌」和「喝 XXX 能延壽」爲真的情況類似,「美國的 IP 都不行了」、「『V2Ray 會不會好些?』『我的 V2Ray 剛被封了,用 SS 吧』」抑或「『我的 SS 全倒了』『SS 不行了,用 V2Ray 啦』」。恐懼和無知(無貶義)往往讓我失去應有的理性思考。
  4. 我想國家這麼大動作,不是適得其反嗎?細想下其實自己也是陷入了認知偏誤。我畢竟長期能夠連接道互聯網,而長期在局域網內人不會查覺到,即使察覺異常,可能也被自己的「認知失調」機制調整回來。但局域網的人真的是這樣子嗎?

說回自己,如「觀察二」談到,我之前也是「拿來就用」,但此次「搶險」中,Shadowsocks 的連接全失敗了,也迫使自己仔細看了 V2Ray 的官方文檔。兩年前就聽說過 V2Ray,但惰性遲遲阻礙去瞭解它。人,還是不能停止學習。

寫這篇後記的同時,我其中一個 IP 又被封了。